家门口的白大夫丨不小心闪了腰,也可能是耻骨联合
12月的某个周五,又早又漂亮地把活儿干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三环边儿的地标。地标门口有不少人在找能拍得最全的角度和大楼合影笑一笑,特别好特别好。边走边拍边说的人宝宝们这就是xxx,好家伙,高大上。拍摄的人挺会选时间,正是一天中光线最好的时候,看着他们我心里这么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早地下班,我那时的心情特别好,我觉得阳光格外的暖,风吹在脸上又轻又柔。周围原本飞速穿梭的一切,像电影的升格镜头缓缓移动,而且都被阳光披上了一层金纱。这样的感受,在北京的冬天是不常见的。
这些美好的瞬间,让我有些得意忘形。为了提早回到郊区的家,我决定不等下班的先生开私家车来接,而选公共交通。出门右转就是地铁,三四站直达通往郊区的公交车停靠点。
这样计划多快好省,似乎没什么不对。
周五,可能是在城区上学的郊区学生最开心的日子,不光因为肉眼可见的即将到来的两天假期,还因为下午课极短,能早早地放学回家。四舍五入,约等于每个周末有2.5天。所以,每当周五,通往郊区的公交车总站,总是人满为患。茨威格说过:她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我恰巧在决定坐公交回家的这天,忘记了周五,忘记了周五会有公交总站接踵摩肩这回事,忘记了这看似一帆风顺的行程背后可能危机重重。
下地铁后,我到了公交车的停靠点,这是公交车驶离公交总站后,在市区停靠的第一站也是唯一的一站,出了这一站,公交车就上了高速路。高速路上全程大概1小时,再停车,就到郊区了。仔细观察,在这一站等车的人并不少,这是从市区到东边各郊区的著名枢纽,人们在这短暂停留,发生短暂而又不必要的联结或是抢一个广告牌前等车的座位,或是对身边吸烟的人掩鼻离开。等人们登上不同的车,奔往各自的目的地,这种联结随即消散。
行驶在路上的公交车
我眼前一亮,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公交车入站,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车是熟悉的车,但我不是那时的我了。大学毕业后,几乎没什么机会搭乘这趟公交车,我对公交扫码APP的操作,并不流畅。司机师傅需要等我扫完码再变站,但后边要进站的车已经开始鸣笛。透过他紧锁的眉头和颤抖的咬肌,我能感受到他对一个年纪尚轻的人有如此笨拙的操作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催促的话已到了嘴边,马上就脱口而出。
刷码成功。一个机械但洪亮的女声拯救了我们。旅途开始了,一小时到家,仿佛又回到了对未知的未来充满想象的学生时代。
从公交车的前门往后走,我想找一个座位赶紧坐下,这时候我突然看清了残酷的现实该车满员。于是,我成为了少数几个不在公交总站上车,没有座位只能站一路回去的乘客。虽然现在看来道阻且长,但当时的我欣然无惧,开始以左侧身朝车的行驶方向,右手扶着行李架来保持平衡的姿势站在公交车上,身体渐渐跟上了车辆行驶的晃动频率。
这是四元桥,一会儿上机场高速了。听着乘客们有一搭没一搭的用乡音相互聊天,窗外的标志性建筑一个一个冲上来又快速离开,像是在和我这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好久不见啦,你今儿又坐公交车?这种亲切熟稔令我丝毫不觉站一路回家有何疲惫。
如果非要给这段旅途加一点儿不那么理想的元素,那就是我的双肩背包有些重。里边有16寸的电脑,移动硬盘,水杯都不是轻巧物,背得时间长了,腰酸。
突然,司机师傅毫无征兆的来了一记急刹车。哧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隔着车窗都听得一清二楚。随即,我原本左侧朝前站的身体由于汽车的惯性,被甩出去顺时针拧了一圈儿又转了回来,相当于以抓住行李架的右手为圆心身体画了个圆。反应滞后的书包,也转了一圈又砸到我身上。
一眨眼的功夫,我的左后侧腰有些隐隐作痛。不久前看过一篇报道,说的是全国约有两亿人经历过腰痛,腰痛的发病率仅次于感冒。这下,这个数字又因为我的痛而增长了。我这么想。
我没太把这个小疼痛放在心上,觉得来回转两下休息一下就没事儿了,再不行就做一下小燕飞的动作,或者瑜伽拉伸一下。可是时间并没有抚平伤痛,原本隐隐的小疼痛,越来越剧烈。晚饭过后,疼痛变得不可忍受。
我开始多次尝试缓解腰背肌不适的经典动作--小燕飞。趴在床上,把四肢同时向上伸展,从侧面看,身体变成了一个u型。反复多次,疼痛只在身体变成u型的一瞬间消失,动作一停,又接着痛起来。周岁小儿看着妈妈做这颇奇怪的动作,在旁边拍着手咯咯笑。实话实说,小燕飞作用不大,儿子的笑倒让疼痛缓解不少。
体力有限,很快,我无法再重复做小燕飞的动作,打算寻到柔软的靠垫休息一下。刻意让所有的过渡动作都十分轻柔,幻想着痛苦会放过我。可是当我起身站立后,剧烈的疼痛袭来,我感到身体里有一根电线,从左腰眼一直通到脚趾头,吱吱的放电,只有左脚抬起来悬空的时候才停下来。
放弃了去寻找靠垫的念头,平躺在床上,如果疼痛有模样,当时的我就是疼痛本人。因为除了痛,我感受不到身体其他部位的运作,疼痛在提醒着我:嘿,这副躯壳现在由我掌控了。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战胜了无数似乎无法战胜的困难,包括疼痛。作为一个进化到公元2021年的人类,我拒绝让疼痛主宰身体。家里有一个可以发热的按摩仪,我找到它,企图借助工具来消除痛苦。同时也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站公交回家?为什么还要背着重物?
按摩仪运作良好,有温度的揉捏确实让疼痛有所缓解,痛的程度减少到可以让人入睡了。这天之后,不知是身体习惯了疼痛,还是疼痛的程度真的减轻了,它变得可以忍受。虽然这根电线,只偶尔放一下电,可我又质问自己,就这么不管它(疼痛)了,长期与之为伴吗?此前的剧痛,仿佛又回到了身体里。
几天后,我开始寻医。
作为一个曾长期报道医疗卫生的记者,从决定寻医那一刻起,一连串的骨科强势医院的名字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这是一种职业训练的条件反射。就算没有职业影响,谁都想去更大医院更好的医院找一个好大夫治疗。看了一圈:太远、交通不方便、有号的这天车限号、最近的号约满了,因为疫情刚解封不久还是过一过再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大脑自动筛选出的医院和科室,又被我一一打了叉。
几经辗转,我最终决定去本区的中医院,找一位白大夫诊治。
这不是我第一次找白大夫看病,十年前在上大学的时候,曾找过白大夫调理脾胃,那时候大家都叫他小白。小白医者仁心,敬业尚学,经常加班加点给患者诊治。女儿出生的时候都没陪在妻子身边,赶回医院继续出诊。他曾规劝:不要只想着减肥不吃饭,过度追求瘦弄坏了身体实在没必要。虽然十年未见,但十年间,白大夫给身边的家人和朋友,陆续都有过诊疗,在我的生活中的覆盖率不是一般的高。
叫号见到他,小白已是白主任,此时已是下午一点,看来他敬业依旧,不会拒绝每一个一大早来排队的患者。
北京中医医院平谷医院推拿科副主任医师白金山正在为患者诊疗
叙述了扭伤的经过,他看了患处,问到:有二胎的计划吗?目前没有。我回答得很干脆。这个白主任,不赶紧看病,扯这些闲篇儿干嘛呢?我的左后腰疼,和生不生二胎有什么关系?看来还是得去大医院!等候过久,我有些不耐烦。 拍个片子吧。他淡淡地说。
拿着新鲜出炉的骨盆正位片子,我回到了诊室。白主任看着片子,沉默片刻,只有太阳穴一动一动。你这挺有意思。我不是挺有意思,我是挺疼啊!您倒是说我这究竟什么回事?我心想。看你的腰椎,是不是扭曲了。虽然我不是医学生,但是羊蝎子没少吃,他指着片子,我能看出来下边靠近骨盆的几节腰椎是扭曲的,像旋转楼梯一样。你接着往下看,根儿在这呢。白主任指着耻骨联合的部位。
是耻骨联合,竟是耻骨联合搞的鬼!耻骨联合在裤子拉链最低处,最主要的功能是稳定骨盆,女性孕期和生产的时候由于自身激素水平改变和生产用力,耻骨联合会发生一定的变化。一年前,宝宝6斤7两顺产出生,采用椎管内注药镇痛分娩,药物作用,我得以在待产室补觉保存体力,所以生本身和准备生的这个过程,并没太大痛苦。但是生完之后,耻骨联合分离,险些瘫痪了。
这是毫无夸张的表述。我的耻骨联合处及其周边疼到不能翻身、下床、下地行走,卧床十几天才逐渐恢复。这次腰疼到不能自已,原来根源是耻骨联合。一下找到症结所在,白主任确实有水平,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看看这两边是不是不一般高。右边的耻骨明显高于左边。这是没恢复好。白主任说。他还说若是在产后一周,能及时找他矫正复位,就能恢复了,这也是白主任的独门绝学。可是大多数产妇产后一周才刚出院不久,正在艰难地适应新的角色,谁会首先想到要找医生做耻骨联合矫正复位呢?这时我明白,医生为什么会问有没有二胎计划,原来是需要一个产后最佳时机,来纠正我不对称的耻骨,也就是这次腰痛的病根儿。
不再生产了,就不能复位了吗?我特别想知道答案。过了这个时间段,不建议去动了。白主任的意思:对的时机对的观念对的医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虽然这是一项收费颇高且不在医保报销范围的治疗手法,但是适应症没到位,医生并没让我去做。看来,产妇在关注孩子之余,更要关注自身身体的变化。发现哪儿不对劲,及时去正规的医疗机构治疗。
最终,我被诊断为西医:下背部软组织损伤。中医:腰痛,风寒阻络。白主任利用中医针灸和点穴为我治疗,同时辅助外敷的中药和凝胶贴膏。经过他一次针灸和点穴,效果立竿见影腰痛明显缓解。第二周复诊,针灸点穴后,一身轻松,痛感完全消失。原来,最好的医院并不是耳熟能详的大医院,而是离家最近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就在我们身边。回去看看,不疼就不用再来了。
复诊这天,白主任依旧不间断地工作到了下午一点多。这回,他的腰好像也不太舒服,时不时就得捶一下扶一把。我对此感到焦虑,希望身边的这位好医生,能保重身体。也希望我和家人,不再有机会去找他。(梁 洁)